定遠師太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示意先把素娜從馬車中抱出來，又細問為什麽素娜全身濕透，手腳癱軟，明顯就是體力透支的後果。

顧長明言簡意賅的把四季春中發生的經過大致給定遠師太說明：“應該是在身體狀況不佳的情況下，控制太多數量的蠱蟲，才會變成這樣狼狽。”

定遠師太聽到蠱蟲兩個字的時候，敏感的擡頭看著他：“你確定是蠱蟲？”

“若非是蠱蟲，怎麽會這樣聽話，必然是有人飼養而出。素娜不過是知道飼養的訣竅才能加以利用，她初次踏入中原，人生地不熟的才會落到四季春那樣的煙花場所。”顧長明又覺得有些小幸運，媚娘雖然看中素娜，卻也不舍得傷及她的身體，餵食的藥不算猛烈。否則素娜的性命收到威脅的話，會做出什麽應激反應還真是說不好。

“畢竟是個小姑娘，還是讓我來。”定遠師太比尋常女子的身量更高，手臂也有力，輕而易舉的把素娜從馬車中挪移出來，“你決定把她安置在哪裏？”

“客房最裏面那一間，比較安靜。”顧長明見素娜的臉色稍微透出些血色，再休息一晚上應該能夠基本覆原了。

在旁邊的小鳳凰始終沒有插嘴，雖然她全程都在左右，卻讓顧長明作為主導，而且素娜對顧長明的態度，讓小鳳凰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又是從西南來的，你說她會認識寸細嗎？”柳竹雪湊到跟前多看了一眼素娜的臉，“真正是個美人，要是醒轉過來更加了不得的。”

反而是戴果子完全沒有感覺，偷偷嘀咕道，自然有更美的還不自知。

“師父看起來沒有那麽焦躁了，你發現沒有？”柳竹雪從旁扯了兩下戴果子的衣袖，“前一刻明明說要趕著把小鳳凰送走的。”

“定遠師太有沒有說把小鳳凰往哪裏送？”戴果子及時提點了一句。

“好像說的就是西南邊。”柳竹雪猛地反應過來，“真這麽巧？”

戴果子聳聳肩膀，有些無奈的：“無巧不成書，世上之事往往便是如此。”

顧長明顯然也在聽兩人對話：“定遠師太提起過西南面？”

“可不是，說自己實在沒有辦法救人，一路送去西南面才好。”戴果子早看出來小鳳凰一臉不開心，而且肯定不是因為找不到救命的解藥。這個女飛賊壓根不在乎生生死死的，大概也只有顧長明才是她一心牽掛的，“那個素娜是美人啊。”

“還好，否則四季春不會霸著不肯放人，最後差點打起來。”顧長明能看到素娜渾然天成的異域風情，也這樣這樣長相的女子，一旦精心妝扮後會是怎樣的勾人心魄。然而卻不會讓他有半分的心動，“阿智找來的事，從來都是個爛攤子，他人呢？”

“壓根沒敢跟著進來，定遠師太把素娜接出來，你剛一轉身，他架著馬車就跑了。”戴果子戲謔而笑道，“你這個表兄也是個妙人，而且還是個惹禍上身的體質。”

“四季春給了他一大筆錢，夠他在賭場揮霍一陣子的。”顧長明想到從四季春出來，打傷的沒有二十也有十八，而且當時火氣重下手狠，都不是輕傷下線。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阿智這個假冒的大和尚拿了媚娘的錢，沒準會被四季春追殺不停。

“為什麽你的表情全是幸災樂禍？”戴果子用手肘碰了碰顧長明，又對著小鳳凰呶呶嘴道，“那個美人沒對你做什麽吧，看她氣得不輕。”

“你也看到了，脫力到昏迷能對我做什麽？”顧長明什麽都明白，什麽都裝傻。

“又不是一見面就昏迷的，你真當我是傻子啊。”戴果子被柳竹雪拖到另一邊去，柳竹雪不開口用手對準他的胸口連著點了三下，警示他別唯恐天下不亂的瞎挑撥。眼前首要的是做什麽，先把小鳳凰身上的奇毒解了，救命最重要。

定遠師太把素娜安置好，出來叮囑要煮些溫補的甜湯，等人一醒轉立刻餵下去，這樣才是恢覆體力最好的辦法：“她如果能夠操控那些蠱蟲，肯定有異於常人的本事。小鳳凰的性命若是有轉機，就全在此女的身上。希望小鳳凰身上的狀況不是假象。”

小鳳凰聽到只有一天四個字，眼色還是一暗，然而她不想見大家諸多的努力又付之一炬，勉強扯出抹笑容道：“活不活都看老天爺賞不賞飯吃，多謝各位為了我盡心盡力奔波來去。無論結局如何，我已經……”

“閉嘴！”顧長明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低聲呵斥道，“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你手臂上的痕跡已經都恢覆了，我們只需要等素娜醒過來問清楚是怎麽回事就好，什麽結局不結局的，你才多大的年紀已經想著說結局了，回屋子裏去，沒聽到我喊你，不許出來說話！”

小鳳凰被顧長明這樣呵斥，非但沒有委屈，反而生出點甜味兒。她下意識的撫摸衣袖下的肌膚，好像真像定遠師太說的那樣，已經在悄然無聲中被完全化解了危機。只是小鳳凰一直沒想明白，素娜是怎麽做到的！

來不及細想，在顧長明監視的目光下，小鳳凰很乖巧的給諸人行了個禮，步履輕盈的回自己的那間客房去了。

“顧大哥，你明明是一片好意怎麽還對她這麽兇。她本來性命朝不保夕，心裏頭就脆弱的很，要是再有什麽想不開的。”柳竹雪畢竟心軟，想要跟著進去安撫小鳳凰幾句。

“她比你想得要堅強的多。”顧長明說完這句話，一轉身也離開了。

留下柳竹雪傻楞楞的眨眼：“果子，我剛才是不是說錯話，惹顧大哥不高興了？”

“他就是個面癱臉，看不出哪裏不高興了。”戴果子聽顧長明反駁柳竹雪，心裏還不痛快呢。

“那他這會兒去哪裏了？”柳竹雪下意識的想要跟過去看看。

“沒聽定遠師太說嗎，等那個美人醒過來要喝溫補的甜湯，自然是去竈房做羹湯了。”戴果子雙手往胸前一抱，這個顧長明的體力也是充沛。一路過來奔波折騰的，也沒有停下來休息休息的意思。

“你是說他去洗手做羹湯了？”柳竹雪總覺得腦子最近不夠用，本來一心想要救人性命，怎麽古怪的事情越來越多，叫人快要招架不住。

“顧府這麽多下人呢，他過去吩咐一聲，肯定會完全按照要求給送過來。我說你在這裏也住了有些日子，沒發現顧府的下人都是經過特殊挑選的，話少做事利索，在其他人家都是能夠一個頂仨的狠角色。”戴果子跟著孫友祥長大，縣衙裏窮得叮當作響，還真沒被人精心服侍過。

一直到住進顧府，戴果子才有了賓至如歸的感覺。這些下人絕對不會主動出現在面前，卻又把各項瑣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他甚至懷疑這些人都是顧武鐸以前從提刑司帶回來的有名有姓的人物。

只是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規矩，顧長明不主動提及，戴果子也不會一再追問。

“怎麽只有你們兩人留在這裏了？”定遠師太回身出來，見愛徒和戴果子面面相覷，又不像是吵架的樣子，“長明公子和小鳳凰呢？”

“顧大哥去準備甜湯了，又讓小鳳凰回屋休息。師父，你現在能告訴我，你當時急著要出遠門是想要把小鳳凰送去西南面，那裏有高手可以救她？”柳竹雪總覺得大家都在瞞著她一點，反而她才是那個被蒙在鼓裏的人。

“小鳳凰已經沒事了。”定遠師太親手查驗，親眼所見，所有讓人擔心不已的癥狀盡數消失，除了小鳳凰的精神有些萎靡，根本不會再有性命之憂，“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她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不見了。”

“那也可能是一時的假象，畢竟我們對那些東西一點都不了解。”柳竹雪看師父一臉的確鑿在在，委實擔心要是小鳳凰睡了一覺，明天醒轉過來發現手臂上又恢覆了青紫色，到時候心裏是不是能夠承受得住。

“我說沒事就沒事了。”定遠師太又強調了一次，“你沒有聽長明公子說言，我們眼睛所見的不是尋常的飛蟲，而是人為飼養的蠱蟲。即便不是躺在客房中那個素娜所養，必然也和她有掙脫不開的關聯。素娜，素娜，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柳竹雪雖然沒有跟著去四季春，有來客棧的場景還是歷歷在目的，禁不住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些顏色斑斕，猶如潮水的都是蠱蟲？”

“能夠聽從指使的，只有蠱蟲可以解釋。”定遠師太明顯對蠱蟲有所涉獵，“蠱蟲不像傳說中那麽可怕，也不一定都是致命的攻擊。如果把蠱蟲養活養好，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據說養蠱的高手可以隨心所欲的讓自己飼養的蠱蟲為自身做太多事情。”

“怎麽聽著像是養熟的小貓小狗一樣？”柳竹雪聽師父這樣一解釋，心裏對蠱蟲的反感似乎沒有排斥了，“那素娜也可以指使別人養的蠱蟲，那不是非常非常厲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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